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輪迴---癡情司

「夫君......別難過......我沒事......」床上的美麗病容漾著慘白的微笑後,纖細的手像斷線的偶,隨著主人燃盡的生命緩緩墜落。 「不......不要......芙妹......吾妻......」握著愛妻失去力量的手,他什麼都沒辦法做,只能試圖努力的用自己的溫度溫暖她,不斷喚著他這世最愛的名字。
時間緩緩流逝,最後,他一代文學大師什麼字也都無法說出來了,房裡只剩下家人的哭聲,王芙不會醒來了,永遠, 他知道只是不想承認。
十年,無法脫離妻子死亡的痛已經十年了,這十年間家人為他再續了弦,卻無法續起他對愛情的感覺,在他心裡愛妻永遠只有一個人。
十年後的某夜,剛入春,氣候漸漸回暖但早晚溫差依舊大,忙完公務的他,關上窗吹熄桌上的燭火打算早早就寢,到了夜半,卻被吹入窗口的涼風冷醒,怪哉!他明明記得有關窗的。
揉揉惺松睡眼,他起身準備關上窗,就著月光,他看到一個纖細柔弱的背影,正對著窗梳理著髮髻。
那人翩翩回首,正是日夜所思。
「芙妹......」已故愛妻的名字埂在喉頭,他激動的全身顫抖。 兩人對望無語,眼淚卻訴說著無盡的思念,他彷彿聽見愛妻低聲的啜泣,察覺到眼淚劃過臉龐的冰涼,這一刻太真實了,如果這是夢,請讓我永遠沉睡在夢裡,在夢裡死去。
天未亮他醒了,窗是關的,沒有人坐在窗前梳妝,所以剛剛的那個場景果然是夢,好美的夢,他點燃燈燭,緩步的走向夢裡亡妻所位的窗邊,伸手推開緊閉的窗,窗外是很深的夜,他凝望著無際的黑夜,回到桌前才華洋溢學富五車的他,大筆一揮記錄夢中的一切寫下對妻的思念,於是,江城子流傳千年。
他祈求天:若有輪迴能再次遇見王芙,願下一次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,生生世世比翼雙飛。

 

在紅塵中沉浮了千年,千年後他終於遇見了轉世的王芙,上天答應了他的要求,讓他們幸福的締結聯理,此外,還好心的外加一個贈禮---被判定肺癌末期的王芙。
「子瞻......別擔心......我沒事......」病榻上憔悴的美麗笑容似曾相識,他抓緊愛妻的手,只盼這次別步上千年前的後塵。 氧氣罩下毫無血色的嘴唇輕輕一笑,「子瞻......咳咳......咳咳咳!!」待要開口,激烈的咳嗽聲代替王芙最後的幾句話,床邊的警報器大響,接著一陣慌亂的腳步聲闖入病房,醫護人員推開他,拉上布幕後開始實施搶救,他無法幫上什麼,唯一能做的只有等。 他和千年前一樣,在重要的時刻總是不能在愛妻身旁給與適當的援助,千年後在愛妻病危之際能做的還是只有等,這時等待一秒彷彿經過三年,他不清楚自己眐眐的看著青草綠的布幕關上多久,只知道當幕一揭開時,醫療人員嘆氣而難過走出來的樣子,以及病床上已經卸下氧氣罩,穿白衣的王芙,醫療人員向他微微欠身,說了什麼他完全沒聽進去,好像是對不起我們盡力了云云,他一步步的走到床邊蹲下,床邊的心跳圖呈現綠色一直線的狀態,再次,他又像千年前一樣,失去了愛妻。
「芙......芙起來,別開玩笑了......你只是在睡覺而已對吧?」千年前他最後抱著期望握著愛妻脆弱的手,千年後他依然緊握不放,依然期待奇蹟。
他就這樣跪在妻子的病床前良久,直到護士拍拍他的肩時,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腿已經麻到失去知覺,他努力撐起身體,在一旁看著護士為王芙蓋上白布,推著床離開病房,王芙不會回來了,千年前的事情重演,上天又一次將他深愛的妻帶離他身邊,他大吼,上天欺騙他,說好的與子偕老呢?他不要這樣的輪迴......
他怨恨天,不再對輪迴有任何期待,家人無法將他從封閉中引領出來,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十年。這十年他將自己關在不見天日的房間,足不出戶,三餐由家人送至深鎖的房間門口,家人會在餐盤旁留下字條告知近況,可是他從來沒回應過,若不是餐點有被稍動的痕跡,家人真的會認為身為長子的他已經消失在世界上了。
他不清楚自己放縱自己混亂的在暗房生活多久,一天,在他閉上眼假寐時聽到一個聲音,準確來說是風聲。 風聲?怪了,怎麼可能!他房間的窗戶已經閉關整整十年沒開過了,到底哪裡來的風聲? 他睜開眼往窗戶的方向望去,不禁倒抽一口氣。
王芙......他茶不思飯不想整整十年所思念的伊人穿著白衣站在打開的窗邊。
「芙......真的是妳嗎?」他嘶啞的開口,十年沒說話讓自己差點忘了怎麼發音。
「......」王芙靈動的大眼流下了兩行淚,她動了動嘴唇卻沒發出任何聲音,不過,他知道愛妻說了什麼,久違的淚水奪眶而出。
「子瞻......要好好照顧自己,你......要好好生活。」風中傳來王芙的聲音,是王芙嚥下最後那口氣前未說完的話。
「芙!我.....」他伸手想抓住愛妻漸漸消失的白色衣袖,不過卻撲個空,從床上跌了下來。
他醒了,房間裡連一丁點光線都沒有何況是徐徐涼風?擦乾滿臉的男兒淚,他緩步下床,推開積滿灰塵的窗,外頭一片漆黑,只有點點星光照耀著大地,他沉思的往黑暗深處望去,臉上浮現被遺忘十年的笑容。
這時,桌上擺著一本東坡全集被風吹開,停留在那一頁,江城子。

 

「咦?誰在廁所......嗚啊啊啊啊啊!大......大哥!」徹不是被半夜起床刮鬍子的他嚇了一跳,而是他們閉關十年的大哥終於出來了而感到驚喜。 「爸!媽!大哥......大哥他......」「吵死了......大半夜別亂叫......」他頂著滿臉的刮鬍泡衝出浴室,用力的從胞弟的腦袋打下去,嘶啞的警告。
隔天一早,女主人被從廚房傳來淡淡的燒焦味猛然驚醒,急急忙忙的拉起熟睡的男主人奔向廚房,還沒來得及靠近門口,兩位老人家看到了期望以久的背影,修長的背影回頭看著混亂的兩老。 「爸媽早安!」他微微的一笑。
「唔......兒子啊啊啊啊啊!!!我們老人家可想死你了啊!」男女主人一前一後的緊緊抱著雖然在同一屋簷下,卻十年未見一面的他,感動的老淚縱橫。
「對不起,讓你們擔心了......」他嘴角漾起一抹抱歉的苦笑,用力的回抱兩老,這時他才發現,原來他的墮落讓家人這麼擔心。
「我......會好好活下去的,一定!從現在開始,好好活著。」

 

莊容肅穆的墓園,一個男子靜靜的佇立在一座凸起的小塚前,小山丘四周圍繞著許多矮小的松樹,那名男子手上拿的不是鮮花,是一本書。
「芙,我來看你了。」他輕輕的翻開手上有些歲月的書籍,緩緩而柔聲的朗誦。
「十年生死兩茫茫,不思量,自難忘。千里孤墳,無處話淒涼。縱使相逢應不識,塵滿面,鬢如霜。 夜來幽夢忽還鄉,小軒窗,正梳妝。相顧無言,唯有淚千行。料得年年斷腸處,明月夜,短松崗......」
江城子,千年前為愛妻所寫的詩詞,千年後依舊為愛妻所朗誦,同樣的天人永隔,不同的不只時空,還有心境。
「不過......芙,你放心,我現在過得很好。」滴滴清淚劃過臉龐,落在冰涼的石碑上。
「願來世......能生死與共,永生永世執手輪迴。」他閉上眼,陽光照著凝聚在墓碑上的淚珠,閃閃折射出對愛人癡情的光芒,很明亮,很溫暖。

 我......我也不知道為毛變成這樣啊啊啊啊阿> <不過上個國文課講到蘇軾老兄和他老婆,然後......就產虐文惹QuQ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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